黑暗中, 楚靈睜開眼，舔了舔幹澀的嘴唇。

她不知道，自己被關進來多長時間了。

剛才, 迷迷糊糊昏睡過去時, 她好像感覺到了宋洋的氣息。

只一瞬, 那氣息就又消失不見，令她心底升騰起的希望，再次熄滅。

想到之前淩天派人拿來的那張紙, 楚靈心底有了計較。要是十天之內，她無法從這裏出去，等到議會之日，她便會順著淩天的意思，走入議會大廳內。

不過到時, 想要對議會成員說什麽話, 可就由不得淩天來為她決定了。

想著想著，楚靈依稀聽到換氣窗中有微弱的聲音傳進。

細聽之下, 好像是幾個人的爭執聲。

其中一道聲音，她無比熟悉。

是宋洋的聲音！

她現在雖無法動用神識、靈力，可耳力目力經過多日以來靈氣的不斷洗滌、改造, 已經比平常人強出了許多。

哪怕透過換氣窗傳進來的聲音十分微弱, 她依舊能夠聽得出來。

楚靈張了張嘴，想要喊出宋洋的名字, 話到嘴邊，又咽了回去。

她在這地下室內喊, 樓外隔著一段不近距離的宋洋未必能聽得見，倒是守在門口那幾個淩天的屬下，肯定能夠聽到。

楚靈不禁感慨，要是現在，她的神識能夠動用就好了。

只需要神識，她便能夠告訴宋洋，自己究竟在什麽方位。又哪裏需要靠喊的？

這般想著，楚靈轉了轉手腕，將自己的雙手從麻繩中掙紮出來。

她擡起一只手，摸向脖頸出，將戴在脖子上的玉牌取下，放在手心中不住摩挲。

這塊玉牌她一直貼身戴著，從不離身。

剛剛被綁在這裏時，那些士兵搜查她身上是否攜帶了武器，卻沒有留意到這塊藏在領口裏的玉牌。

這段時間，她的精神已經恢覆了不少，也不知神識究竟有沒有好轉一些。

這般想著，楚靈嘗試著將神識探入玉牌內。

這一次，她竟然真的成功了。

楚靈心下一喜，神識沈入空間。

隱約間，她似乎覺得芥子空間與之前有了些許不同，仔細打量了一周，卻又沒有發現，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。

芥子空間竹樓外的空地上，照舊碼放著他們一路搜集起的物資，貨架一個接一個的整齊碼放著，上面放著的大多是食材，還有成桶成桶貼著竹樓墻壁碼放在外的汽油，和停在空地中央的一輛黑色越野車。

忽然，楚靈眸光一凝，註意到了一絲不同。

原來不知何時，竹樓外的空地上，竟然冒出了幾株綠芽。

楚靈走過去，蹲下身，由神識化作的虛幻身影伸出雙手，捧起一小撮土湊到眼前。

楚靈心中一喜，臉上浮現出笑意，這芥子空間裏的土竟然變得松軟起來，土層裏蘊含的靈氣也大幅增強，已經變成了可以蘊養靈植的靈土。

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！

有了這土，只要再找到種子，她就可以嘗試著培育靈植了。

她雖不精通煉丹一途，但若是有靈藥在手，還是可以勉強一試的。

到時候，無論是她，還是於謠和其他人，有了丹藥輔助，修煉速度都能更上一重樓。

楚靈的神識又在竹樓外飄了一圈，見沒有其他異樣，才進入竹樓內部。

竹樓裏面，一如她前幾次進入時一樣，空空蕩蕩的，只有一塊蒲團孤零零的躺在一層正中央。

楚靈蹙眉環視著屋子內，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。

終於，她發現了蹊蹺——

蒲團與地面的高度之間，留有一絲縫隙。

楚靈的神識飄了過去，掀起蒲團，果然看到蒲團下壓著的青石磚，翹起來一塊。楚靈幹脆將這石磚整塊移開，露出了下方藏著的東西。

石磚下有個四四方方的凹槽，裏面放著一只袋子。

袋子上繡著個清晰的‘靈’字。

楚靈一楞，這是儲物袋。

這只儲物袋是無主之物，沒有與任何人的神識綁定，楚靈可以輕易將神識探入其中。

儲物袋內只有五個小瓶子，和一封施加了封印的信箋。

她嘗試著將信箋打開，可無論怎樣，她的神識都無法觸及到信箋，當她第三次嘗試著將信箋從儲物袋中帶出時，信箋表面生出一行金色小字。

【時機未到】

有了這行字的提示，楚靈不得不暫時歇了查看信箋的心思，轉而看起儲物袋內的五只小瓶子。

五只瓶子皆是暖玉質地。

其中兩只稍大些的瓶子裏，裝著養氣丹、養神丹，每一瓶內各有二十枚之多，成色皆屬上乘。

另外三只稍小些的瓶子裏，裝著的丹藥更為珍貴。

回春丹、築基丹、凝金丹……

其中回春丹有十枚，築基丹與凝金丹各有三枚。

可以說，有了這一只儲物袋裏的丹藥，完全足夠一個修士從引氣入體修煉到凝結金丹。

只是不知，當初建造芥子空間的主人，將這只儲物袋留在這裏，是何用意。

畢竟，比起‘他’留下的功法、靈劍胚和芥子空間本身，這只儲物袋裏的東西，實在是微不足道。

可偏偏，這些東西對於如今的楚靈而言，又是來的恰到好處。

楚靈深吸一口氣，壓下心頭的種種疑惑，取出一枚養神丹。

她將儲物袋放在原地，神識離開了芥子空間。

楚靈將手上的養神丹送入口中。

甘甜的丹液順著喉嚨滑下，頓時，她便覺得精神一振。原本萎靡的神識，重新煥發出活力。

極品養神丹對於神識的溫養作用，果然不同凡響。

感慨過後，楚靈散開神識，以她築基期的實力，神識散開後足以覆蓋主附近五十米範圍內的一切事物。

當‘看’到那道熟悉的身影，出現在神識範圍內時，楚靈心神一震。

宋洋，竟然真的找來了！

他就在距離她二十多米遠的地方，兩人之間僅隔著一排五層高的紅磚樓。

……

對上周團長淩厲的視線，程依依哆嗦著開口：“我……我的貢獻點不夠用了，一個朋友帶我……”

她一句話尚未說完，就見原本正冷眼盯著自己的宋洋，忽然擡頭望向空中。

男子焦急，又帶著幾分希翼的聲音，在耳畔響起。

“楚靈？是你嗎？”

周圍的三人聞言一楞，齊齊看向宋洋。

司機小黃的眼神裏就差沒明晃晃的寫著‘宋先生該不會是瘋了吧’的字樣了。

“宋先生？”周團長看向宋洋，詢問出聲。

他話音剛落，就見宋洋面上一喜，朝著樓後跑去。

“宋先生？誒……您等等我。”

宋洋跑得極快，幾秒鐘的功夫，就已經饒過面前的一排居民樓，消失在樓後。周團長見狀，連忙取下腰間的佩槍，跟了上去。

看見宋洋和周團長先後離開，程依依眼珠一轉，擡腳便想溜走。誰知她剛剛邁出一步，就被司機小黃扣住了手臂。

小黃面色嚴肅地看著她，“這位小姐，你現在還不能離開。”

……

“楚靈，你在哪？”

跑到後面一排居民樓前，宋洋環顧四周，小聲問道。

“你面前這個樓門進來，右手邊的地下室。門口有兩名持槍的士兵看守，小心些。”楚靈神識傳音道。

“好，你照顧好自己，我馬上就來。”宋洋低聲說道。

他身上沒有趁手的武器，想要對付守在門口的兩名士兵，就只能用佛宗咒文試試了。

宋洋腦子裏飛快的回憶著，這段時日以來夢中習得的咒文，終於找到一種此時適用的咒文。

迷惘咒。

意志不堅定者，將受此咒文影響，陷入短暫的迷惘中。

受到咒文影響的人，會被困入自己的幻境中，看不清周遭事物，也無法動彈。

宋洋決定用這咒文試試，他放輕腳步，向樓門走去。

黑夜中，他踩在了樓門口散落的枯葉上，發出了‘莎莎’聲響。

樓門內，立時傳出一道警惕的聲音，“什麽人？”

與此同時，子彈上膛的聲音清晰入耳。

宋洋右手手臂被一股力道向右使勁一拽，腳步跟著向又移動了兩步，就在他從樓門口閃開的同時，一顆子彈從他耳邊滑過，與他僅有不到十公分的距離。

宋洋向著拽住自己那只手的主人看去，正是周團長。

周團長做出一個噤聲的動作，隨後靠近宋洋耳邊，壓低聲音說道：“我先出去，牽制住這兩人。你找準時機，沖進去救人。”

漁陽基地有明文規定，禁制私人在基地內打鬥、殺人。違令者將被嚴懲，哪怕軍人也不例外。

周團長手上有槍，卻不能四五估計的射殺裏面那兩人。

這一點，宋洋也清楚。

他朝周團長搖搖頭，同樣壓低聲音說道，“不用。”

說罷，他又提醒周團長，“你把耳朵捂上。”

周團長不明白宋洋讓自己捂住耳朵幹嘛，但對上宋洋認真的神色，他還是依言照做了。

緊接著，宋洋向門口悄悄移動了幾步。左手手腕上戴著的佛珠，也被他捏在手中，輕輕撚動。

他一邊向門口靠近，口中一邊默念起咒文。

周團長捂住耳朵，緊跟在宋洋身後向門口走。

當宋洋擡腳朝樓門裏走去時，周團長心下一緊，生怕下一秒站在他面前的宋先生就會被子彈擊中。

一秒、兩秒過去……

他預想中的場景卻沒有發生，周團長向前快走一步，詫異地向下看去。

只見站在地下室門口，舉著槍對準樓門的兩名士兵，竟站在原地一動不動，像是古裝戲裏被人點了穴似的。

宋洋朝周團長比了個手勢，周團長放下捂住耳朵的手，指指那兩人，“他們這是怎麽了？”

宋洋沒有回答，而是沿著樓梯快步向下走去，來到那兩人伸手，揮手一邊一下向兩人後脖頸劈去。

那兩人被劈中後頸，脖子一歪，徹底暈了過去。

看著這一幕，周團長忍不住給宋洋豎了個大拇指。

要是在戰場上，有人擁有宋先生這本事，可就真能兵不血刃的贏得勝利了。

宋洋彎腰從其中一人腰間取下一串鑰匙，指指右手邊的門，“楚靈就在這裏，周團長，麻煩您去通知黃哥，將車子開來這裏。”

“成。我這就去，你們也小心些。”周團長瞥了眼地上躺著的兩名軍裝士兵，見這兩人一時半會兒沒有醒來的跡象，才放心地轉身匆匆離去。

視線已經習慣了昏暗的環境，宋洋拿著一串鑰匙，一把把對準鎖眼試著講鎖打開。

當試到第三把鑰匙時，終於成功轉動門鎖，將這道厚重的鐵門推開。

屋內，楚靈依舊靜坐在椅子上。

哪怕已經恢覆了動用神識的能力，她的雙腿卻依舊毫無知覺，更不可能自己站起身來。

宋洋眸光閃了閃，隨即臉上掛著微笑，朝楚靈走了過去，“神識恢覆了就好，我先帶你出去，咱們先離開這，別的稍後再說。”

說罷，他長臂一伸，將楚靈抱了起來。

宋洋抱著楚靈從地下室走上來時，車子也正好在門口停下，他拉開車門，先將楚靈輕輕放在座椅上，隨後才從另一側上了車。

“楚靈？”震驚的女聲在車內響起。

楚靈微微側頭，向後望去。

軍用吉普車的後備箱擋板已被放下，程依依正抱膝坐在那，雙手戴著泛著銀光的手銬。

司機小黃一腳踩下油門，向小區外駛去，邊開著車邊向宋洋解釋道：“宋先生，時間緊急，我就先將她捆起來了。您看是否需要帶回去審問？”

程依依肩膀瑟縮了下，露出一副慘兮兮地樣子，紅著眼眶看向楚靈：“楚靈，你讓他們把我放了吧，咱倆好歹也是同學一場，看在這份兒上，你就讓他們饒了我吧？我剛才不過就是拍了幾下車門，什麽也沒做啊……”

看著她這幅委屈的樣子，楚靈的目光卻不帶一絲溫度。

漸漸的，程依依也察覺出楚靈的態度，止住了聲音。

楚靈目光冰冷，眼中帶著一絲諷意，“程依依。一而再、再而三的挑戰我的底線，難道，先前的虧你還沒吃夠嗎？”

“什麽？”程依依眼中浮現幾分迷惘。她不明白，楚靈究竟在說什麽。

忽然，她腦海中靈光一閃，想起了之前那段時間發生的種種意外。

自從當初在返回漁陽基地的路上遇到楚靈以來，這段日子她只要一想起與楚靈有關的事，就會倒黴。

摔跤磕掉門牙、走路被花盆砸中、喝水被嗆到……

直到大約十日以前，她被林菱找上時，這樣的黴運才中止。

她原以為是自己流年不利，走了背字。而S區靠近霧靈寺，風水比她先前居住的B區好得多，所以住進林家後她才不再繼續走黴運。

現在看楚靈的反應，難道這些事情根本不是什麽意外？

程依依看向楚靈的目光，終於帶上了幾分驚慌，小心地問道：“楚靈，你究竟是什麽意思……”

她這一切的遭遇，難道都是楚靈造成的？

“惡有惡報罷了。”楚靈輕飄飄地回道。

“若不是符篆失效，你這次做下的事，足以讓你送掉半條命。”

對上楚靈那似乎洞悉一切的眼神，程依依沒來由的感覺心底發寒。

程依依打了個哆嗦，為自己辯解道：“你在說什麽？我做什麽了？”

“程依依，你是不是以為，這世上除了你意外的人……都是傻子？”楚靈並沒有掩飾話語中的諷刺意味。

程依依微微垂下了頭，厚厚的頭發簾遮住了她的眼睛，也讓她得以避開楚靈的視線，“沒有，楚靈，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？我以前或許有得罪你的地方，但咱們已經這麽久沒有見過面了，我沒找你沒惹你，你究竟還想要我怎樣？”

“我給過你機會的。”

無視了程依依的歇斯底裏，楚靈輕聲說：“程依依，我已經看過錄像了。你在會議室裏誇誇其談，聲稱我藏有‘秘密’，只要抓到我，就可以得到提升實力之法的錄像。”

“什麽？”程依依猛地擡起頭，瞪大了眼睛。

不只是她，就連宋洋和周團長也詫異地望了過來。

現在，他們總算知道，為何會有人特意綁架走楚靈了。

合著這一切的罪魁禍首，就是楚靈的這個大學室友？

三雙冷冰冰的視線，讓程依依的心如墜谷底。她低啞著嗓音說：“是我說的又如何，你們想幹什麽？基地內是不允許隨意傷人殺人的，你們快把我放了！”

看著程依依驚駭的目光，楚靈輕輕搖了搖頭。

“你放心，我不打算殺你。”

“你不是一直想要發覺我的秘密嗎？依我所見，你身上的秘密可一點不比我少。我一直很好奇，你是怎麽像‘先知’一樣，知道某些未曾發生的事情？想來，也會有很多人，懷著和我相同的好奇心吧。”

楚靈聲音輕柔，若不仔細聽她話語中的內容，絲毫聽不出來她這是在威脅人。

只見她嘴角一勾，繼續說：“恰巧，我別的本事沒有，就會畫些各式各樣的符篆。不如，我畫一道問心符送給你，讓你當著基地那些領導者的面，說說心底藏著的隱秘？”

程依依這次是真的嚇壞了，她知道，楚靈的話並不是在開玩笑。

楚靈既然有能力讓她接連走黴運，當然也有能力讓她開口吐出真話。可她心底最大的秘密，就是重生，這恰恰也是最不能宣之於口的。

這一回，程依依是真的後悔上了林菱的賊船。

早知楚靈這般厲害，她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，也不會有膽子來招惹楚靈的！

“別，楚靈……我知道錯了，是我對不起你！我以後再也不敢了，你就原諒我這一次，可以嗎？”

“不可以。”楚靈語氣冷淡，收回視線，不再看向程依依。

“將她送去基地實驗室吧。”宋洋將兩人的對話聽在耳中，末了，建議道。

程依依臉色‘刷’地一下白了，在後備箱裏不住地掙紮起來。

“不要！你們放了我！放了我啊！”

“別送我去實驗室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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